「“吃了我吧。”」
怀中的少女这样说道。
她撩起发丝露出脆弱又修长的脖颈,如同羔羊般温驯地垂下眼睫。
少女没有遮挡的圆润肩膀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能闻到这具躯体里的气息——与他经历过无数战斗而提前老去的躯体完全不同——这具躯体是柔软的、年轻的、鲜活的,它的主人仿佛自永无乡而来,全身上下都是关于不朽的魔法,只要触碰便是亵渎。
此刻,这具躯体没有任何防卫地向他敞开。
半人血统的香甜气味在男人的鼻尖萦绕,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微张的嘴唇里,雪白的牙齿对咫尺间的细嫩皮肉跃跃欲试。
金木研将脑袋埋进少女的颈窝。
湿热的呼吸在颈肩萦绕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少女抬起手鼓励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很快就能长回来。”
“不。”沉闷的声音响起,男人把自己更深地埋了进去,拥抱少女肩背的手痉挛起来,而后用力地扣住她的臂膀,“你不是怪物。”
可这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望月素盏木然地看着窗外静静的流淌的河,有些想起小美人鱼的故事。
生于丹麦的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个故事。
“知道美人鱼吗?”她轻声。
金木研默然点头。
爱上人类王子的人鱼公主为了和人类在一起用自己甜美的声音为代价从而变成了人,可是人类王子爱上了邻国公主,得不到王子的吻的人鱼公主化为泡沫。
“连童话故事都是这么写的——人鱼公主变成人和人类王子之间才有了可能,否则在王子看来她只是个怪物。”
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黍离……
“我好想变成人啊。”
可是无论她怎样用心地去模仿人类都无法改变她生来就带着半喰血统的事实。
——是不是因为她是喰种所以她当初才失去了他?
她不知道。
怀里的少女蜷起来只有小小软软的一团,颤抖的身躯如同易碎的琉璃。
原来女孩子是这么脆弱的存在吗?
永生的孤独,孑然的流浪,她究竟一个人在这片苍莽的大地上走了多久啊?
而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质问她呢?
“……是喰种也没关系。”金木研的唇角浮现出安暖的笑意,他安抚着她的背脊,“你是喰种,我也是喰种,所以我们已经可以在一起了。”
——「一起」。
这是比「相爱」更让人心动的词汇。
少女的眼里,只有身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只有他是亮的。
在他们相遇的最初,她是喰种,他是人类。而那一世的最后,他亡于雁门,她痛失所爱。
她杀光了所有传谕的使节,可他再也无法向她睁开那双如同晴朗天空下贝加尔湖的眼眸。胡姬抱着将军被枭首的尸体和头颅在大雪中枯坐三天三夜,所有见识过胡姬杀人手段的士兵无一敢上前阻止。
极寒的朔方冻坏了将军的尸体,血水化冰刺破血管,冻成玉色的皮肤被殷红的血块割裂。
当第四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胡姬把将军吃了下去。
她从未吃过如此难吃的人肉,每一口肉里都带着血水和泪水形成的冰渣子,被常年的贵族生活娇养的舌尖适应不了这又咸又涩的肉块,每咀嚼一次,口腔和肉块碰撞的感觉都几乎让她吐出来。
满手血污一身被雪的胡姬拼命用手捂住塞得满满当当的嘴,仰头努力让肉块和涎水酸水一起吞咽进胃里。
——苦,真的好苦。
——可是如果把他吃掉的话,他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少女看见雁门上的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看见簌簌飘零的冰晶,看见荒凉如死的雪原……但,没有一丝泪水从那双空茫的眼睛里滑落。
原来心痛到极处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胡姬抱着将军的头颅缩成一团。
……雁门关,真冷啊。
然后胡姬开始了她的复仇,她带着将军的头颅日夜兼程来到帝都,她杀了卫兵,杀了宫女,杀了妃嫔,最后又杀了皇帝。
那已经发福的皇帝在她的手下抖得跟筛糠似的,她毫不犹豫地用她足以切金断玉的手掏进皇帝的胸腔,捏住了他的心脏。
被取出的心脏和一般人的别无二致,胡姬有些失望地看着那双透露着恐慌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原以为这东西是黑的呢。”
帝王的尸首倒在金銮殿的皇位之上,那座宫殿又被席卷的烈火烧了个干净。
她原以为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了,没想到在无数人和事都已经化为灰烬随风而去的现在,她居然还能找到他。
这一世的她依旧是喰种,而他也成了喰种,他们终于不必相隔天涯,不必颠沛流离。
想到这,少女忽然“哇”的一声嚎啕起来。
金木研将她搂得更紧,怀里的少女一边哭一边打嗝,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不是怪物。”
「“你是我的吾日耶提。”」
我的吾日耶提,我的自由,我的光。
我的爱人。
【关于小女儿的片段,展示一下进度,我真的不是咸鱼,只是懒得在这里更而已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