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预警】

【顶锅盖奔走】

　　孩子？
　　少女的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原来孩子是长这样的吗？
　　……好丑。
　　像怪物一样。
　　金木研之前说的其实没有错，望月素盏身体里的变异Rc细胞的吞噬能力太强了，换句话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如果她真的能生孩子怕不是已经被诸神勒令一年一胎一胎抱俩了。
　　但金木研自身正在被她的赫包改造，DNA中已经携带了变异Rc细胞相关的一些基因，而这些微小的基因让胎儿的成形成为了可能——也仅仅只是可能。
　　本应在受精卵的时期就被吞噬的细胞茁壮成长，顽强地挣扎到了两个月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胎盘被侵蚀了。
　　
　　“不是你，是变异Rc。”望月素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觉得自己发烫的肩背上隐隐有冰凉的水珠滚过，“我不会有孩子。”
　　“我之前一直都是无趣地活着，家族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杀人，杀喰种，和族内选出来的强壮的男性喰种交媾企图生下带有‘神之血’的孩子。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
　　“所以每次完事后我都会吃掉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喰种，可他们总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直到他们发现我无论如何都怀不上孩子才停止了这项活动，转而开始研究我的赫包。
　　“于是我终于有了自由。”
　　“你……不反抗吗？”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轻笑了一声：“我那时一直都觉得无所谓，毕竟是从小就养在笼中的鸟，没有见识过更广袤的天空，以为所谓的天空就跟笼中见到的完全一样。”
　　“我实在是——太厌倦这个世界了。”
　　“直到我跟着唐诗的指引跑出去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日耳曼人的莱茵河，古罗马的大斗技场，修道院、玫瑰花、神庙、骆驼，到处都是我没有见过的东西。”
　　“真想让你都看见。”
　　在她描述里的女孩儿渐渐鲜活起来，她独自一人踏上未知的前路，等待着她的是一场漫长漫长的旅途。她历经艰险、披荆斩棘，跨越千山万水地去追随她的信仰，追随她梦中的乌托邦。
　　真好。
　　“你比我勇敢太多了。”
　　男人这么说道。
　　
　　“不，不是勇敢。”她反而摇了摇头，“是懦弱。”
　　正因为不想面对那样的生活，于是她轻易地便被古诗中的那个城市所吸引了，她一厢情愿地相信着那些诗文里的绮丽描述，抱着不死不休的心去追逐梦中的大唐。
　　然而——
　　“我的乌托邦消失了，是我到得太迟。”
　　闻言，拥抱着她的男人侧头去吻她的耳尖。
　　你看，美丽的鲜花、强盛的国家、绝代的风华……这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消亡，到最后什么都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多孤独。
　　然而她一转眼又笑了：“那个时候是你把我拉出去的，你现在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可以。”
　　金木研几乎能从她的语调里想像出她的神情。
　　那一定是无比怀念和温柔的。
　　但——这样的怀念和温柔都不是给他的。
　　男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犹豫许久，终于将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在此刻猝不及防地提了出来：“你希望我成为他——成为李黍离吗？”
　　“你就是他呀。”仿佛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少女犹豫了片刻又无比肯定地回应，稍一使劲坐了起来，抬手去抚视线中那个男人被光影映照得斑驳的脸颊。
　　他的神情悲哀又决绝，这让她觉得他似乎离她很远很远，即便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其实我和他完全不一样。”他这么说道。
　　他记得那些事情，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可他依旧不会成为“李黍离”。
　　就算灵魂一脉相承，但她就是喜欢李黍离，而不是他金木研。
　　来迟的其实是我。
　　我的吾日耶提——
　　“……你倒是，看看我呀。”
　　少女有些疑惑地：“我是在看你呀。”
　　显然他话中的含义让她理解起来实在是有些吃力了，她根本就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男人眼中的光芒彻底沉寂。
　　“你好好休息，我去买菜，你刚流产要多吃些补身子。”
　　说完，他翻身下床，离开了卧室。
　　被裹在层层叠叠被褥里的少女向他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却被关上的房门挡住了最后的动作。
　　……他走了。
　　望月素盏忽然陷入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慌，有某个声音在心里尖叫着提醒她这一回他可能真的要离开了。
　　
　　金木研关上房门，有些疲累地靠了上去。
　　就算哥本哈根已经入了五月，门上还是有些凉意。
　　他慢慢蹲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只是靠着这扇门很久很久，等找回些力气之后才站起身缓缓走下楼。
　　房门紧闭。
　　
　　在出门之前，他得先收拾浴室。
　　淋浴间里胚胎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水冲干净了，由于浸泡在水中的时间太长，有些地方都微微泛了白。
　　他蹲下身子试探着向那枚肉块伸出手，然而刚一触碰就有细碎的肉沫沾到他的手指上，随即，连接胎盘和胚胎的那根绳子裂了开去。
　　……连脐带都被侵蚀了。
　　金木研谨慎而沉默地盯着这肉块，一心一意地开始发起了呆。
　　这就是他们的孩子吗？
　　胚胎是这样的吗？
　　他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会像他的母亲一样有棕栗色的头发吗？还是有和他一样的蓝灰色眼睛？他会和他一起看书吗？还是会和她一起打游戏？
　　其实他挺喜欢孩子的，有一个孩子的话似乎还不错，如果他能健康些、聪明些那就更好了。
　　但是一切的可能性都被扼杀了。
　　他终于在这个世上有了一种和某样事物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可这种悸动只存在于一瞬间，下一刻他就清醒过来了。
　　——他死了。
　　才两个月大的胚胎，他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这是一个从开始就注定不会有未来的孩子，而作为“父亲”的他，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是永别。
　　他仔细盯着指尖上的肉沫，仿佛魔怔了一般慢慢地把手指塞进嘴里。
　　……好苦。
　　男人含着沾了他骨血的手指默不做声，在下一刻泪流满面。